有一位童鞋在问答平台上提问:为什么人类没有进化出吐胃酸攻击的方式?

这个问题的脑洞真的太大了……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相关的有趣问题:为什么人类没有进化出毒液?

我们都听说过很多动物进化出了非常可怕的毒液,例如细鳞太攀蛇分泌毒液的半数致死量为0.025mg/kg。这个半数致死量的意思是按体重算,如果有若干个平均体重为60kg的人,那么给他们注射1.5mg的毒液就有一半人会死亡。而通常细鳞太攀蛇一次攻击可以分泌125mg~400mg毒液,这个量足以杀死于25万只小白鼠、100个成年人或两头非洲象。

那么一个问题来了,如果人类也可以从手肘或指尖分泌毒液的话,就可以轻松猎杀大型动物了,什么老虎狮子狗熊恶狼见了我们不还得绕着走?

好的,今天我们就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毒液似乎并不王道

有的朋友可能会说:人类也想呀,可是哺乳动物分泌不了毒液。

这是完全占不住脚的,因为鸭嘴兽就会分泌毒液,雄性鸭嘴兽的后肢上就可以分泌毒素的空心刺。虽然它是一种相对原始的哺乳动物,但是与我们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其实倒不如说,正是因为鸭嘴兽的原始,才让它们进化出了毒液,仔细想想,你就会发现几乎所有拥有强烈毒性的动物都是体型较小或相对原始的,剧毒无比的箭毒蛙只有1.5cm长,巨大且有毒的科莫多巨蜥毒性太弱,以至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人们都认为它杀死动物依靠的是嘴里的细菌,就连上面提到的细鳞太攀蛇也比其它太攀蛇更娇小。

说起来,在蛇中也存在这样一种规律,体型巨大的蛇如森蚺或缅甸蟒都是无毒的。这似乎导向了一个答案:“物攻”比“毒伤”更王道。生物在进化树上会倾向于放弃毒素的方向,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哺乳动物与鸟类几乎没有用毒素进行攻击的物种。

毒攻的先天不足在哪里

好的,现在我们要知道,“毒攻”哪里不如“物攻”呢?

主要原因是“毒抗”很容易叠得很高,而“物防”则很难叠。

前面提到细鳞太攀蛇的“毒伤”能力,为什么它们的毒液会如此变态?这是因为它们可不是为了咬我们而进化出这样的毒液的,100个人和2头非洲象其实是用小鼠的致死量等价算出来的,因为我们在自然环境中不会与它们相遇。但如果是与毒蛇生活在一起的动物呢?

这里就很容易联想到一种不怕毒的动物——平头哥蜜獾

蜜獾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而闻名,这种狠角色,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吃掉一只1.5米长的眼镜蛇,不过蜜獾在攻击眼镜蛇的时候,常常会被咬中,吃蛇吃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毒发昏迷,但是没关系,只需要几个小时蛇毒就会在它们的体内被降解,醒了继续吃。

这是如何做到的呢?眼镜蛇的蛇毒主要有两种功能,其一是快速致死。其二是分解猎物的细胞。所以对抗蛇毒的重点主要也就是针对这两点,抵抗第一波死亡,并清除剩下的毒素。

蛇的毒素是蛋白质的碎片——多肽。以眼镜王蛇为例,其毒液中的快速致死成分是α-神经毒素。神经细胞的信号传递存在交界处,突触前神经元在电信号的刺激下会释放乙酰胆碱,后神经元上的蛋白质——乙酰胆碱受体会将分子信号再次变为电信号,完成向下一段传递的接力。α-神经毒素的功能就是与烟碱型乙酰胆碱受体结合,让其无法产生电信号,从而麻痹肌肉,导致呼吸与心脏功能停止死亡。

而蜜獾的DNA中有一个特殊的突变,使其乙酰胆碱受体变得小了一圈,于是α-神经毒素就像一辆全尺寸SUV非要停在升降车位中一样异常困难。虽然还是有抑制作用,但威力大减,不足以致死了。

而消除其它多肽分子则是免疫系统的功能,原则上人类也是可以通过分泌抗体与多肽分子结合令其失活来解毒的,但是我们多数人毕竟一生都不会遇到一次蛇毒,自然也就没有对蛇毒的免疫记忆,被蛇攻击后还没来得及分泌抗体,细胞就已经被融化了(当然你得通过阻止受伤肢体血液循环挺过心肺功能停止这一关)。

但蜜獾基本上都是三天一小咬,五天一大咬,它们体内聚积着大量对抗蛇毒的效应B淋巴细胞,一旦有蛇毒侵入,这些细胞就会快速反映,分泌出对应的抗体中和蛇毒。

一力降十会

可见,想要对抗蛇毒并不是一个特别困难的事情,如果某体型不落下风的哺乳动物为生活所迫,一定要与毒蛇下面对决的话,是有能力进化出足够的“毒抗”的。事实上自然界就有蜜獾、猫鼬、刺猬和猪四种动物都具备相同的,小号乙酰胆碱受体基因,它们都是能与蛇下面刚的好手(二师兄:没想到吧!老猪能抗天河弱水,区区蛇毒不在话下!)

眼镜蛇满满一发毒液可以干掉20个人,却弄不死一头猪,可见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领。

反观“物攻”呢?基本没有什么特别好的防御方法,就算是海中的巨龟给鲨鱼来一口也得交待。力量、速度、敏捷是最基础也是最实在的比拼,是硬实力的对抗,也是生物自身竞争力的最真的表达,谁能从环境中积累更多的营养,谁就可以长出更大的体型,这就是大型食肉与食草动物间的“体型军备竞赛”。

毒则更像是一种剑走偏风的生存策略,不仅容易被针对,适用范围也小。这些剧毒的小生物也从来没在食物链上称霸过,剧毒无比的黄金箭毒蛙照样有天敌,一种名为 Leimadophis epinephelus的蛇就具有极高的毒抗性,可以捕食还没有将“毒甲”叠满的箭毒蛙。

其实说起来还有一点好笑,自然界中真正的用毒大师是植物,从概念上来说,每一种植物都有毒性,只是无法覆盖所有的动物,比如可可豆中的可可碱和咖啡豆中的咖啡因,都是防啃食的毒素,这些成分可以毒死猫狗,却对人类和山羊完全没有威胁,我们甚至还把它们的种子磨成粉喝着玩。

两开花?不存在的

那为什么没有动物可以体型毒性两开花呢?很简单,复杂生物是无法忍受无机毒素的,所以几乎所有主动分泌的毒液都是多肽,而多肽就是蛋白质,是建造身体的主要材料,这意味着要从长身体的能量中划相当一部分投入到化学实验中,是相当不合算的。要么就玩毒,要么就拼体型,两个都玩就两个都完蛋。

最后强调一点:人类当然不需要进化出毒了,因为我们人科动物已经走了第三条路——投资大脑,而大脑给我们带来的优势已经不是体型或毒能够比拟的了,如果说毒的竞争力是70,体型是90,那大脑……大概是100万吧。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