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中国 01」从恐龙灭绝到人类登上青藏高原

【史前中国01】从恐龙灭绝到人类登上青藏高原

原创

青格历史Qinglish

青格研习社

开篇

大家好，历史是一门研究过去的学问，也是一把打开未来的钥匙。

我们是谁？

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搞清楚这些问题，我们才能在如今这“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建立起文化自信，实现民族的伟大复兴。

因此，我们开启了《史前中国》这个系列，从人类的诞生开始，梳理中华文明的起源和发展过程。这是一个与大家探讨和交流的契机，也是一个自我学习与修炼的过程。准备好了吗？咱们现在出发！

人类的诞生

约6500万年前，可能是小行星撞击地球引起的灾难，导致了陆地霸主恐龙的灭绝，幸存的哺乳动物却迎来了属于它们的时代。已知最早的灵长类动物，也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大带齿兽

埃及猿

在随后的数千万年中，印度板块不断挤压欧亚板块，世界屋脊高高隆起。而灵长类的足迹也遍及全球，并不断地演化、产生新的物种。

大概600万年前，可能是因为东非大裂谷的产生，亦或是一场森林火灾，非洲的一个古猿群落被迫分成了两支。

一支留在了残余的森林中，成为了黑猩猩的祖先，另一支被赶出了森林，来到了危机四伏的草原，在与各种远古猛兽的竞争中，不断演化，成为了人类的祖先。

人类与猩猩演化历程图

所以，如果有人疑惑，为啥现在的猩猩进化不成人？那是因为能进化成人类的古猿，早在600多万年前就与猩猩们分道扬镳了。

即便现在的猩猩再进化出高等智慧，那也不会是人类。

随后的几百万年中，我们的祖先演化出了许多不同的人属亚种，它们有的聪明，有的强壮，有的平平无奇，有的还不如黑猩猩，总之绝大多数都灭绝了。

能人

始祖地人

南方古猿

鲍氏傍人

直到大概200万年前，直立人出现了。听名字就可以知道，他们已经习惯直立行走了，脑容量也已经达到了现代人类的70%以上。

直立人居住在天然的洞穴中，懂得制造和使用石器，他们吃熟食，甚至会保留火种，打猎采集，无所不能。最厉害的是，他们似乎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大批的直立人开始走出非洲，来到了世界各地。

180万年前，他们来到了西亚，160万年前来到了东亚。我们所熟知的元谋人、蓝田人、北京猿人，都属于直立人。

那么，直立人是咱们的祖先吗？

嗯……或许是，又或许不是。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学界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主流的观点是，直立人演化了将近200万年后灭绝了，罪魁祸首是我们的真正祖先——现代智人或者叫晚期智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概是20多万年前，留在非洲的古人类中，又演化出了一个新的亚种——现代智人。

现代智人一统全球

他们从大约10万年前开始，走出非洲，在随后的数万年中，取代了全球各地的包括直立人、早期智人在内的，所有其他人类。

这个观点得到了遗传学证据的支持。

科学家通过对线粒体DNA和Y染色体的溯源分析，发现目前世界上所有的男人的父系祖先，都可以追溯到大概6~20万年前的一名非洲男性，他的名字叫做“Y染色体亚当”。

而所有女人的母系祖先同样可以追溯到约15万年前的一名非洲女性，“线粒体夏娃”。

这个观点被称为“单地起源说”。

另外一个观点则主张，现代人类是由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直立人，分别演化而来的。

比如，我国古人类学家吴新智院士就提出过，东亚人类的演化是一种更为复杂的“连续进化附带杂交”的过程。这个观点也有一些化石证据作为支撑，被称为“多地起源说”。

吴新智院士（1928年6月2日～2021年12月4日）

总之，目前关于现代人类的起源，学界仍在争论之中。这里暂且采用主流的观点，即“单地起源说”。

中国境内的古人类

我们再回到直立人。从160万年前，他们来到东亚后，便在这里繁衍生息，迄今为止，我国境内发现直立人化石的地点有十多处，分布在北京、湖北、陕西、云南、辽宁、河南、山东、安徽、广西等地。

中国直立人化石分布图

那直立人有没有登上过青藏高原呢？

目前为止青藏高原上还没有发现过直立人的化石。青藏高原上发现的最早的古人类化石，可以追溯到16万年前。

1980年，一位僧人曾在青海与甘肃交界处的夏河县白石崖溶洞，发现了一块古人类下颌骨化石，这块化石后来被辗转送往了兰州大学，但当时的科研技术还不支持对这块化石进行详细的分析。

夏河人化石

直到2019年，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的陈发虎院士，与台湾大学的沈川洲教授组成的团队，对那块下颌骨化石进行了年代检测，得到了16万年的结论。

不仅如此，科学家们还发现，这块化石来自一种早期智人——丹尼索瓦人。现代藏族人之所以能够适应高海拔环境，就与丹尼索瓦人有关。

丹尼索瓦人基因图

丹尼索瓦人复原图

藏族人与喜马拉雅山地区的夏尔巴人体内有一种特有的基因——EPAS1，这个基因不仅可以提高血红蛋白的输氧能力，而且可以提高人类胚胎和婴幼儿心脏发育的稳定性，从而使人类能够更好地适应高海拔环境。EPAS1就遗传自丹尼索瓦人。

《自然》杂志对藏族人基因的解说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推论，白石崖溶洞的丹尼索瓦人就是青藏高原上人类的先祖呢？

答案是，不可以！

Y染色体溯源

人类的演化过程中，迁徙、灾难、灭绝是普遍发生的。丹尼索瓦人也没有逃过灭绝的命运。

现代藏族人虽然保留了一部分丹尼索瓦人的DNA，但这个”部分”只有约5%，90%以上还是来自现代智人。

那么几万年前，高原上的丹尼索瓦人，到底遭遇了什么呢？

遗传学，可以很好地还原人类的演化和迁徙过程。

还记得Y染色体亚当吗？每个男性的Y染色体都传承自他的父亲，而染色体的复制和粘贴过程，有大概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会发生点位突变，突变的点位又会继续传递给下一代。

科学家们据此，将全球各个地区的不同人种Y染色体进行了分析，得到了一张Y染色体谱系图。现代智人的迁徙过程，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Y染色体谱系图

按照Y染色体单倍群的不同，现代智人可以分为从A到T的不同类群，叫做单倍群；而每个单倍群下面又分为不同的单倍型。A单倍群是所有其他单倍群的起源点。

Y染色体单倍群详情图

大概十多万年前，Y染色体亚当的一个后裔完成了第一次突变，突变后的类型被记作A-M19，这些人的直系后裔，如今仍然生活在地球上，他们就是非洲南部的科伊桑人。

非洲南部科伊桑人

可以说，科伊桑人是这个世界上已知最古老的民族。

后来，Y染色体亚当的另一个后裔也完成了突变，产生出B-M60和M168两种单倍型。约十万年前，M168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非洲大陆，成为了绝大多数现代人类的先祖。

Y染色体亚当及其后裔的演变

而B-M60则孤独地在非洲生存了10万年，演化成了如今中部非洲丛林中的俾格米人。

非洲中部俾格米人

走出非洲的M168并不知道往哪儿去，他们只能沿着河流或者海岸线寻找食物。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食物充足，风景绮丽，于是M168迅速繁殖，开始向欧亚大陆扩展。

然而，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一场巨大的灾难差一点让我们的祖先就此灭绝。

我们的祖先是幸存者

约7.5万年前，位于印尼苏门答腊岛的多巴超级火山爆发，喷射出了超过2800立方千米的岩浆。

遮天蔽日的火山灰使得全球气温骤降，地球进入了长达千余年的冰川期。许多演化了几十万、上百万年的古人类就此灭绝。

多巴超级火山爆发模拟图

据推测，当时全世界幸存下来的人类只有数千人。我们的祖先M168就是幸存者之一。劫后余生的他们生存能力得到了很大提高，在之后的数千年中，人口数量不断攀升，继续向世界各地迁徙。

最早抵达东亚的现代智人，大概可以追溯到4~5万年前。

古老的C系和D系曾先后沿着海岸线来到了中南半岛，他们一部分北上到达西伯利亚、日本、青藏高原，一部分南下到达了澳洲。当时的海平面较现在低很多，所以许多岛屿，包括日本，都可步行抵达。

如今的藏族人、日本人和安达曼群岛人体内D系单倍群分布较高，可以证明这个迁徙路径。

Y染色体D系单倍群分布图

那为什么现在中原地区的D系分布却很少呢？科学家推测，可能是因为青藏高原、日本等地区地理环境相对封闭，使得这些古老的遗传信息保留了下来。而中原地区在随后的几万年中不断有新的人群迁徙过来，在频繁的基因交流中，那些古老的遗传信息就逐渐消失了。

当然，也有可能在后来的N系和O系抵达中原以后，之前已经到达这里的D系则被迫迁到青藏高原。

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指出，现代智人走向青藏高原腹地的时间，大概是3~4万年前。西藏的尼阿底、青海的冷湖1号等遗址都可以追溯到这个时间段。

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发表的论文

青藏高原遗址图

原论文链接（点击可查看）：《史前人类探索、适应和定居青藏高原的历程及其阶段性讨论》

随着现代智人的到来，在高原上生存了十数万年的丹尼索瓦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竞争。

可能是由于现代智人拥有更为发达的语言能力，可以形成更大范围的团体协作，丹尼索瓦人面对数倍于自己的现代智人，无从招架，开始逐渐北迁到西伯利亚地区，最终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这期间，现代智人与丹尼索瓦人有过小范围的基因交流，包括EPAS1在内的少部分丹人基因得以延续至今。

丹尼索瓦人的近亲，尼安德特人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不得不说，此时的现代智人已经开始走向这个星球上食物链的顶端了。

那么这些现代智人就是青藏高原上人类的直系祖先吗？

其实也不准确，现代藏族、羌族、彝族等少数民族的Y染色体单倍群中，除了古老的D系单倍群外，还含有大量的O系，这说明智人登上青藏高原之后并非与世隔绝，在这里还发生过大规模的基因交流。

那么这个O系是从哪儿来的呢？

制霸东亚的O系智人

迄今为止东亚发现的最早的现代人类遗骸，是北京房山的田园洞人。

田园洞人遗骸

据检测，田园洞人生活在距今4.2万年前，单倍群类型为K2b，但他们也不能算是现代中国人的直系祖先，只能算表亲。

目前大部分中国人的直系祖先来自于单倍群K2a的一个分支——NO-M214.

4万年前，M214离开中亚，分为南北两路，向东进发。

北路在3.7万年前又产生了N-M231突变，我们称为N系晚期智人。他们在进入哈萨克斯坦境内后，又分出东、西两路，分别向东北亚、北欧迁徙。

NO—M214分布图

目前可以确定，N系晚期智人，是现代中国人和美洲印第安人的直系祖先之一！

同样是在北京发现的著名的“山顶洞人”，生活在距今3.5~3.8万年前，他们取代了当地的丹尼索瓦人和其他人类，成为了华北地区的新主人。

山顶洞人复原像

许多北方游牧民族或许就是山顶洞人的直系后代。更为有趣的是，向西迁往北欧的那支人类也存活了下来。你可能想不到，如今的芬兰人就是N系后代，是咱们中国人的近亲！

Y染色体N系单倍群分布图

芬兰花滑运动员 莱比斯托

再来说说M214南路，他们经伊朗、巴基斯坦，来到了南亚次大陆。其中的一支继续前行，来到了喜马拉雅山下。

巍峨雄奇的巨大山脉或许带给了他们无比的震撼，他们怀着敬畏的心情，绕道喜马拉雅山南麓，在3.7万年前来到了中南半岛，并在这里产生了O-M175突变，我们称为O系晚期智人。

M214南路突变流程图

咱们所熟知的华夏、苗蛮、东夷、百越、古羌等部族，以及朝鲜、日本、东南亚的主要人群都是O系后代。

Y染色体O系单倍群分布图

明白了O系单倍群的来源，再结合前文，便可以推断出：早在史前时期，青藏高原与中原大地就有着密切的联系，而青藏高原东部地区，自古就扮演着民族融合、文化过渡的重要角色，并孕育出了璀璨、独特的史前文化。

下一期中，中华大地上的史前文化遍地绽放，通过最新的科研成果，诸如三皇五帝的上古传说，已经可以对应到具体的考古发现了。欢迎关注青格历史，精彩不要错过！

参考资料:

1.《周口店人类化石与中国古人类连续进化学说的形成和发展》，刘武

2.《四万年前中国地区现代人基因组揭示亚洲人类复杂遗传历史》，付巧妹

3.《人类都起源自非洲吗?》

https://ww.zhihu.com/question/33526473

4.王传超教授:考古学和遗传学视角下的东亚人群史前历史

5.中科院付巧妹:古基因组揭秘东亚史前人群迁徙与演化史

6.《科学杂志》中国发现的主要直立人头骨化石

http://www.ivpp.ac.cn/kxcb/kpdt/201906/t20190603_ 5312082. html

7.《Y染色体追踪人类亚当》

http://www. nigpas. cas. cn/kxcb/kpwz/201 308/ t20130818_ 3913891. html

8.《史前人类探索、适应和定居青藏高原的历程及其阶段性讨论》，陈发虎等

9.《史前中国——从智慧人时代到涂山会盟》，柯胜雨

10.《中国直立人变异的初步研究》，吴新智等

11.《人类谱系的基因解读》，李辉等

12.《人类简史》，尤瓦尔赫拉利

13.From the Fall of Dinos to the Rise of Humans

14.0ut of The Cradle

15.Migration path ofYchromosome Adam through haplogroup Y analysis